​我在路上——与楚天都市报首席记者张欧亚的对话

我在路上——与楚天都市报首席记者张欧亚的对话

老兵不死，但会渐渐凋谢

我在路上——与楚天都市报首席记者张欧亚的对话(图)

(2005-11-14 10:08:31)

■对话背景今天的《对话》嘉宾是本报首席记者张欧亚。本想在11月8日记者节这一天，让他露脸，但因《对话》在星期天出版，张欧亚被我“藏”了几天。“你看到我的时候，我在纸上；你没有看到我的时候，我在路上”。这，就是张欧亚。从1997年柯受良飞跃黄河，到三峡大江截流；从洛阳大火，到烟台海难；从温州空难，到大连空难；从神五到神六升空等等重大事件，都有张欧亚现场采访的身影。

●时间　11月8日

●人物　张欧亚

●采写　周洁

●图片　张欧亚

■张欧亚，本报首席记者。

曾荣获中国新闻奖，三次获中国省级晚报好新闻一等奖，数十次获湖北各类新闻奖。

不吃“剩饭”

问：你7日刚从南太平洋“神六远望2号测量船”采访归来，9日又起程前往广州，采访亚洲23国文化部长论坛，你的脚步确实印证了那句话“你看到我的时候，我在纸上；你没有看到我的时候，我在路上”。

张：这应该是我和我的同事们工作状态的共同写照。一路风雨兼程，永远奔跑，尽管我们不知道明天将从哪座城市启程。

问：总是遭遇战？

张：有时候，会是这样的。其实我这人很多毛病，平时喜欢天马行空，随心所欲，但进入工作状态，还是认真的。而所谓不怕吃苦，这其实也是我们都市报人的精神。

问：兵法云，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

张：所以，尽管是遭遇战，我要做的是在最短时间内进入第一新闻现场。记者必须在现场，唯此，才会作出独特的、有价值的新闻报道。

问：比如？

张：比如，9月中旬，受报社派遣，我跟踪采访台湾学者李敖的大陆行。李敖在大陆期间前呼后拥，并有多名贴身保镖护卫，近距离采访他都很难。李敖在清华大学演讲结束后参观清华大学图书馆时，我亲眼所见该校电视台两名摄像记者在接近李敖时，一名保镖手一挥，其中一名记者竟摔倒在一两米外……

问：你在飞机头等舱里与李敖面对面，倒是别有新意。

张：大隐隐于市，最安全的地方可能也是最薄弱的地方。当时报社提出的目标是，哪怕他在演讲时，我能在走廊上看到他，就算是采访成功。但显然这不能只是我的目标管。困境之中，我突发大奇想：就把与他见面的地方设定在由北京往上海的飞机上。我确立了两个目标：第一，最低目标一定要坐上这架飞机；第二，李敖肯定会坐头等舱，我最高目标就是坐上头等舱。我迅速判断了李敖有可能乘坐的航班。很多人没有留意到一个细节，李敖曾说自己怕坐飞机，也从未坐过飞机。但在凤凰卫视的胡一虎全球连线中偶尔提到，凤凰卫视总裁刘长乐对李敖有个承诺，整个大陆行全程乘坐波音747。

波音747是什么？这是一种双层客舱四发动机飞机，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机型，美国总统专机“空军一号”就是波音747远程宽体运输机改装而成。

确定李敖前往上海的日期后，查询发现，北京直飞上海航班没有波音747。但是查到当天有一架北京飞往美国旧金山的CA985航班是波音747，继而发现这架航班经上海浦东转停。经判断和分析，确信李敖必乘CA985航班，而且一定会坐头等舱。于是提前一周买下了头等舱机票。

客观报道

问：李敖好像不怎么说别人好话。除了在上海对你称赞有加，他回到台湾，还说这次大陆之行只对两位记者印象深刻，其中之一就是你。我还注意到凤凰网上，凤凰卫视做的几个视频，李敖在上海记者会上的一段话，很是动情：“欢迎你（注：指张欧亚）坐同样的飞机和我一起回去。他很了不起，他买了头等舱的飞机票坐在我后面，他是和我这样来的，我觉得他们的新闻精神，采访精神非常的优秀。我特别赞美你和你的报纸。”你是怎么打动狂人李敖的？

张：第一，不卑不亢。第二，李敖在大陆进行的仅有的两次记者见面会上，我的提问可能令他感到意外。比如我问的那个有关“狮子的哲学”的问题：“你曾经在鲁豫有约里面举一个例子，说狮子的哲学，显然你有一个失误，因为狮子是一个群体动物，你一定是把狮子当成了豹子或者是老虎，你也会出现口误和失误的时候。你刚刚说你也骂人无数，你在批评别人的时候，也拿出其中一点来批评他，你觉得这样很公平吗？”有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味道吧。

问：你说你在很多方面尚不能苟同李敖的观点，甚至于从某个方面说还是他的一个臆想中的对立者。与李敖的对话，你的立场客观吗？

张：人们在写作中有时往往会被自己的情绪所控制或左右，这正是新闻记者之大忌。出发之前，我担心我个人的好恶和偏见会影响到报道的客观性，曾有过放弃此次采访李敖的想法。

问：结果你还是出发了？

张：编委会决定由我赴北京采访李敖，我只有抛开杂念，完成好“命题作文”，不辱使命。

钻天打洞

问：有些采访是短兵相接，同事们常常开玩笑说，这张欧亚像是长了个“尖”脑袋，什么难进的地方，他都能钻进去。

张：简单说，有时是“智取”，也有“强攻”。但无论采取何种方式进入现场，不能损害所代表的媒体尊严。比如采访1997年三峡大江截流，就是“智取”。那是我们都市报创刊的第一年，还没有什么影响力，因此没有采访证。很多外地记者因为进不了现场，只好在房间看电视直播“采访”。作为一名记者不能进现场，那还要派记者做什么。截流那天，我借了一件三峡工人的工作服，连过三道关，不仅进了现场，还深入到核心部位的龙口，是在龙口的惟一文字记者。真正比较曲折的是采访张君运钞车劫案庭审，我拿一只茶杯连过三道岗。

问：除了央视直播，当时有报道说张君还扬言要越狱，重庆渝中区中院开庭时守卫森严。拿一只茶杯连过三道岗“破”三道岗，有些不可思议？

张：当时第一道岗约有20名法警在大门口站成嗽叭形。开庭前约十分钟，我抱着一只杯子，没给法警提问的机会，径直往里走。因为前面还有一排横站着的法警，我实际上是给第一道岗的法警一个模糊的概念，如果我有什么问题，后面那排人将会检查。因为前后有段距离，后面的那排法警可能认为我已经通过了前面一排的检查，且进了大门后面还有两道岗，也就没有盘查。问：可里面还有两道岗？张：是的。进了大院，正碰到法庭为张君指定的律师宋小江。我上前递给他一支笔，要他给我留下电话，并顺手接过他的公文包。因开庭时间到了，我们就边说话边往里走。第二道岗守卫大多都认识宋，宋按规定出示了证件，因为当时我一手提包一手握杯，显得不便掏证件，加之又是和宋一起，就这样过了第二关。

问：你一直帮宋小江拎包，进了审判现场？

张：不是。写完电话号码，宋小江接过包就进了审判厅，没有了“保护伞”我就面临被“驱逐”。恰巧第三道岗（审判厅外）边有一个大保温桶，我把茶杯放在保温桶上就到了法庭的后院打电话。法庭拉响最后一道铃就要开庭时，我到保温桶上取杯子，走过守卫身边时，的撞到他，然后又把钥匙掉在了地上。弯腰捡时，听到一名守卫说怎么开庭了还往外走，原来他以为我是从法庭里面出来。将计就计，我过了第三道岗，成为首日开庭中惟一在现场的地方记者。

记者使命

问：有没有你想尽办法了，没有进到第一现场的时候？

张：多数是山重水复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。只要你去努力，总会有办法的。记得张君案不久，我又到洛阳采访造成309人遇难的洛阳大火案的审理。正式开庭的前晚，洛阳方面通报说，50张旁听证分发给中央媒体后，只有7张了，但当时各地记者有一二百人。

问：这意味绝大多数记者进不了现场，包括你？

张：是的。正在焦急之中，听到有人准备花钱买旁听证，我叫上《南方周末》的一位记者朋友一起找到当地宣传部负责人说，“张君案有记者买旁听证，这个影响很不好。

”问：你是在“逼宫”？

张：洛阳大火惨剧，洛阳政府方面有不可推卸的管理不力的责任，如果记者采访还要花钱买旁听证，此事传出，恐怕是洛阳各界所不能忍受的。这名负责人一听情况严重，当即向上级汇报，洛阳方面当晚增调了100个旁听证。

问：你说得简单，其实其中暗含不少艺术和智慧？

张：有些事要讲出道理，从某种程度上说，我们实际是支持了洛阳的工作。问：你的采访多为突发事件，遇到过什么生命危险？张：做记者的都免不了会遇上。采访重庆开县“毒气泄漏”事件，我当时和几名北京、河南记者翻山涉水，穿过群众已经撤离几十公里的无人区，进入到核心现场，当时毒气泄漏仍未控制，沿途我们还看见不少死亡的生猪和狗。

问：你难道不怕死？

张：作为一名记者，都有这种感受，当你置身某个特殊现场时，你的注意力在采访这件事上，没有别的多的想法。有时候，是采访完了，才想到后怕，出身冷汗。

原载《楚天都市报》2005-11-14

（——首次发文试测，随择旧文一篇，有扰请谅，感谢，非常谢！！！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