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年前的圣诞节，洛阳商厦负2楼起火，葬送了4楼的309个年轻生命

重大灾情历史回顾 之洛阳商厦特大火灾事故

2000年12月25日这天是圣诞节，对很多城市的大商场来说是个黄金售卖季，对古都洛阳也不例外。

谁也没有意识到，惨剧即将发生，这个圣诞节将成为无数洛阳人不堪回首的日子。

晚21时35分 ，河南省洛阳市老城区上空突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，30台消防车、50辆警车、20辆救护车，奔向同一个地点东都商厦。那里，燃起冲天大火！

由于商场遍布易燃物，火势猛烈，经过近千名消防官兵和武警战士一个多小时的艰苦奋战，火势在才得到有效控制。

26日凌晨零时40分左右，大火被完全扑灭，但是损失巨大，触目惊心，商场内有309人葬身火海。

东都商厦开业于1990年，位于洛阳市老城区的中州东路，占地三千多平米，总建筑面积达到了17900平米。

该商厦总共6层，地上4层、地下还有2层，这样规模的商场，在30年前的洛阳，也算是凤毛麟角。

地下两层经营的是家具，地上的一层为百货、家电区，二层和三层是经营床上用品、服装鞋帽等，四层为东都商厦办公区和娱乐城。

商厦原来是一家全民所有制企业，隶属于洛阳市第一商业局，拥有职工千余人，固定资产5000多万元。

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，私有经济蓬勃发展，这家国有商业企业举步维艰， 连年亏损，累计达到五千万元，负债总额过千万元，有一半以上职工下岗。

为了扭转困局，进入新千年后，东都商厦与总部设在郑州的台资企业“丹尼斯量贩”签订了新的合同，将一层和负一层打包租赁给了对方。

丹尼斯投资2000万元在此建立分店，合作期为10年，合同中规定，丹尼斯聘用100名商厦下岗职工，聘用商厦20名行政人员负责管理工作，年上缴商厦140万元。

如此正规的超市，规章制度肯定是健全的，消防设施是完备的，怎么会突然起火？火源来自哪里？

两个小孔，酿成大祸

说起来火灾起因，简直令人难以置信，竟然是电梯扶手上的两个小孔。

人们常说，细节决定成败，细节也能决定生死。

东都分店负责人王某某(台商)，看到负一楼电梯扶手上有两个小方孔，觉得影响美观，他没有去找专业的电焊师傅，而是让该店员工王某某和宋某、丁某某三人，将一小型电焊机从东都商厦四层抬到地下一层大厅，让员工拿起焊枪开始现场操作，处理一下。

操作的员工王某某并不是专业电焊工，对电焊只是略知一二，但是无知者无畏，自告奋勇开始操作。

作为门外汉的他不晓得其中利害，没有做任何安全防护，危险在一步步靠近，他却全然不知。

由于王某某在施工时，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，电焊火花从扶手上的小方孔飞溅出去，到了负二楼。

前文介绍过负二楼是经营家具的，里面不是木材就是海绵布匹油漆，全都是易燃物。电焊火花飞溅在上面，马上起火，短短几分钟之内，星星之火开始燎原。

王某某等人发现后大惊失色，立即用室内消火栓的水枪从方孔向地下二层射水灭火。

两个小方孔能有多大面积，所以王某某等人的灭火努力没有奏效，火势越来越大。

这时候，王某某应该做的，就是马上报警。如果这时候报警，借助专业力量扑救，也许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。

因为是晚上，负二楼的家具店全部下班，没什么人，而且从负二楼燃烧到负一楼，再燃烧到一楼需要一定的时间。

但是，在自己灭火无效的情况下，王某某等人丧失了良知，他们既未报警也没有通知楼上人员逃离。他们害怕追究自己的责任，因此置楼上数百条生命于不顾，逃之夭夭。

更令人愤慨的是，正在商厦办公的东都商厦总经理李某某也没有报警，更没有通知楼上人员，只是通知自己的员工离开现场，真的是：我走后哪管你烈火冲天。

因为商厦负责人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，火势迅速蔓延。

为了防火，商厦很多地方通道采取了封闭措施，通风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大烟囱，火势借着通风的地方往上冲，速度非常快，形成巨大的吸风吸火通道。

而楼层到处都经过了装修，燃烧物中化学物品居多，燃烧的空气中弥漫着一氧化碳、二氧化碳、含氰化合物等有毒烟雾，顺着通道向上东蔓延扩散。

据专家测算，当时有毒高温烟雾向上行进的速度，达到了每秒4米。

这时候商厦部分已经下班，楼内唯一有人的，就是四层的娱乐城。

需要特别指出的是，商厦娱乐城在1997年6月5日租赁给了个体业主张某国。

到了1999年租赁期满后，双方续签合同，承包期再度延至2001年6月30日。

东都娱乐城舞厅总营业面积460平方米，纳客的定员200人，除了舞厅还有7间KTV包房。

张某国多次以效益不好为由与商厦发生纠纷，并声称自己已经关门停业，但实际上营业还在进行中。

由于这天是圣诞节，东都娱乐城生意火爆，商人逐利，张某哪肯放过赚钱的机会，这个定员200人的营业场所，接待的来客达到了350人。

着火后，娱乐城正常的通道——东北角的楼梯被烟雾封堵，其余的3部楼梯被上锁的铁栅栏堵住，人员无法通行，仅有少数人员逃到靠外墙的窗户处获救，聚集的大量高温有毒气体导致309人中毒窒息或高温炙烤身亡，其中男性顾客135人，女性顾客174人。这些顾客中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。

他们应该是已经忙碌了一天，希望在圣诞夜放松一下，没想到这里成为自己人生的终点，309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。

既然事故已经发生，必须要对事故原因进行调查，给遇难者家属一个说法，让逝者安息。

火灾发生后，国家有关部门高度重视，做了重要批示，要对事故原因进行调查。

由公安、消防等部门组成的调查组迅速成立，经过严谨调查，结论出来了：这是一起东都分店非法施工、施焊人员违章作业造成的责任事故，纯属人为。

而且在火灾发生后，肇事人员和东都商厦在场职工和领导一没有报警，二没有通知四层东都娱乐城人员撤离，放任大火蔓延，使娱乐城大量人员丧失最佳逃生机会，中毒窒息死亡。

调查还发现，商场娱乐城有4个对外通道，其中3个被铁栅栏封堵，以至于火灾发生后，楼上人员无路可逃，错过了逃生机会。

还有，商场上下楼层没有防火分隔，地下两层也没有按照要求安装自动喷水灭火系统。

事实上，商场的火灾自动报警系统早已毁坏很久，形同虚设。

如此明显的违章，商场为什么还能照常营业，谁给了他们这样的特权，消防部门每年不是都要进行消防检查验收，为什么就没有发现？

调查组因此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，那就是东都商厦存在消防安全隐患不是一天了，安全管理上非常混乱。

比如，商场没有按照《消防法》的要求履行消防安全管理职责，消防安全管理制度不健全、即便是有也是流于形式没有真正落实，消防安全教育培训也几乎形同虚设。

上级部门曾经责令他们整改，但是商场方面拒不整改，继续营业。那么，有关部门为什么不能强制整改，谁给了他们这样做的胆子？

1999年5月以来，洛阳市公安消防支队非常尽责，他们对东都商厦进行了多次检查，数次下发整改火灾隐患法律文书，要求他们限期整改。

但东都商厦的领导层总是以这种那种理由进行搪塞，拒不进行整改。

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东都商厦为了创收，于1998年8月21日向老城区城管中队提出要在商场外建造门面房，理由是解决下岗职工就业。

对此明显违法的申请，洛阳市建委城建监察办公室竟然予以批准，由个体业主殷某某在东都商厦西墙兴建了长约60米的一溜门面房。

如此一来，商场唯一的消防车通道被挤占，让前来救火的消防车难以靠近，加大了救火难度。

东都商厦娱乐城在1999年的12月营业执照已经到期，但是娱乐城照样营业，2000年7月到9月，国家曾经下发过一个文件，要求各地有关部门整顿娱乐场所，重点证照审核。

按照省里要求，洛阳市应该在9月20日审核结束，而事实上东都娱乐城所有证照均未参加审核，但是它的营业从未停止，直到火灾发生。

同年3月29日凌晨3时许，河南已经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故，位于焦作山阳区解放中路的“天堂录像厅”突发火灾，74人葬身火海。此次事故发生后，全省范围内进行都在安全大检查，要求彻底整改火灾隐患。

可作为东都商厦的主管部门，对东都商厦这个洛阳市消防安全重点单位，却听之任之，似乎忘了前车之鉴，没有督促他们进行有效的整改，也未向市政府汇报，让人无法理解。

历史本可以不用重演，据洛阳消防部门反映，焦作火灾发生后的第三天，他们就曾经对东都商厦进行消防监督检查，再次责令其整改。

等到期限届满时，他们进行复查，发现商厦对整改命令置若罔闻，理由很简单，就是怕影响商厦营业。但不知道因为什么，最终也没有给商厦给予严厉处罚，板子高高举起，轻轻落下。

机会窗口始终是开启的，同年12月1日，洛阳市公安消防支队以市公安局名义，向市里报请关于东都商厦等3家单位"停业整改"的报告，12月11日，市里做了重要批示——"请按有关规定办"。

支队有关领导接到批示后，最后却觉得“批示内容不够明确”，只对东都商厦又进行了一次走过场式的检查，而没有及时落实市领导停业的批示。

同年12月4日，上级单位和新闻部门要到商厦进行消防检查，洛阳市公安消防支队主管东都商厦的监督员姚某要求商场配合，伪装停业，逃避检查以蒙混过关。

因此，有位新闻评论员曾经愤怒地说，这个消防监督员从人民守护神变成了变相纵火者，这场大火的发生，他难辞其咎。

调查结论公布后，省里作出批示，要求依法追究有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。

洛阳市检察院分别以涉嫌放火罪、包庇罪、消防责任事故罪、玩忽职守罪、滥用职权罪等罪名对27名责任人批准逮捕。

其中包括事故直接责任人，私自逃脱的无证焊工王某某；主要责任人，知情不报、私自逃脱的台商王子亮；火灾时不在现场，但是对涉案人员进行掩护包庇的台商杨政然等。

事故的三名主要责任人东都商厦工会主席张某某(分管娱乐城)、保卫科保安员邓某某、张某某3人，司法机关以涉嫌玩忽职守罪予以逮捕。

东都商厦总经理、主管安全保卫和消防工作的总经理助理、保卫科长3人，则因涉嫌消防责任事故罪被逮捕。另外，对于东都分店的其他12名员工，司法机关以涉嫌包庇罪予以逮捕。

分管的派出所所长及民警责任人、工商局局长、工商所所长、消防支队防火处指导科副科长、文化局责任人、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主任等多人，司法机关以涉嫌玩忽职守罪予以逮捕。

分管的城管中队长、城建监察办公室副主任2人，也因涉嫌滥用职权罪被逮捕。

那位长期违法经营的东都娱乐城经理张建国，虽然对事故发生负有很大责任，但是因为他已在火灾中死亡，不再追究其责任，逃脱了法律制裁。

洛阳市检察院分别以涉嫌放火罪、包庇罪、消防责任事故罪、玩忽职守罪、滥用职权罪对27名责任人批准逮捕。

2001年8月22日，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布了一审判决结果，事故的23名责任人，根据他们在事故中承担的责任轻重不同，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至13年。

对于这个判决，很多人感到太轻了，尤其是不报警逃跑的那些人，这些人如果良心未泯，余生都将会在煎熬中度过。

洛阳东都商厦特大火灾令人痛心，洛阳人至今都不愿意提起，它成为人们心里永远的痛。

我们一直在论述，这场火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，据说早在1997年，这家商厦就上了消防部门的黑名单，而且三年来，进行过无数次的检查，验收。

除了商场方面对人民生命安全的麻木不仁，如果分管的有关部门和人员认真负责一些，这场火灾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。

事故发生后，政府救助、社会捐助和抚恤金三项相加，每名遇难者家属得到了不低于25000元金额。

但是无论如何，逝去的生命是唤不回的，亲人心灵的创伤永远无法抚平。

只有让警钟长鸣，杜绝安全隐患，才能让逝者安息，让生者得到安慰。